2007年的北京,暖冬,天气并不冷,但我的心却很冷,牛满江去世了。
11月8日凌展,亦师亦友亦莫逆、忘年交的朋友,美籍华裔科学家、生物学家、享年95岁的牛满江教授在北京逝世了。
原本不冷的北京,我的感觉一下子冷了起来。
心情沉重的赶去牛老的公寓住所,路上,心里其实希望一切不会是真的,希望一进门,见到的仍然是牛老的笑容及宏亮的声音,与一如即往的拥抱……
但是,进门,见到的是张教授(牛老的夫人)与牛老的女儿……
脑中剎那间一时空白,最不希望的,却的确已是事实。
张教授消瘦的身体颤巍巍的站了起来,挪动着脚步,老人眼中一下子充满泪花,喃喃的说:“大师……”
麻利、开郎的张教授,与以前相比,步履阑珊……
拥抱着老人,大家都流着泪(原本努力的控制着,并不想让眼泪流出来),我可以感受到老人心里的悲痛与单薄身体的颤抖,心中抽痛,眼泪怎么也无法控制------我失去的是好友,她失去的却是相伴终身的伴侣。
人生总是那么的残忍,总是那么的不园满。
陪着牛老几十年,张教授她风风雨雨,春夏秋冬,中、美两地奔波着,无怨无悔,与精力充沛的牛老一同高负荷的运转着。
无数次,认真的牛老常因事急或其它原因错怪夫人张教授(也只能关起门对张教授发发脾气,不然,还能对谁发呢?),张教授总是不言不语的承受着。有时,我实在……,对牛老说:“牛老,您太冤枉张教授了,您不能这样,张教授也这么大的年纪了,她从不违忤您,如果是别人,老早受不了”。牛老总是说:“我年纪大了,总想赶快多做点事,能为人类多作点贡献,我急呀,我又不能怪人家,只能对葆英(张教授的名字)发发火”。
牛老的率性与张教授的宁静、贤淑配合,我想,可能是两位老人长寿的原因之一吧。
张教授的温文气质与待人品德,我认为,是中国传统女性与现在女性的完美结合。
现在,牛老去世了,他终于能够安静的休息,但伴他终生的夫人葆英却仍需常常承受内心的悲痛,好在,还有孝顺的女儿与外孙能常相伴她左右……。
牛老生在中国,去美国己数十年,近三十年,却年年都回到中国;今天,牛老去世了,他是真正做到了生于斯,死于斯。
他回到中国,为的是能为中国、为人类做点事(也的确做了很多事,知情的人都知道,不知情的人,不知道也罢)。
共同的愿望也是使我们成为莫逆之交的原因之一吧。
他对科学的热情,总是有那么一份童真,很多次,他都对我说“我去把你的SDTL生命因子研究介绍给有关……”。虽然他愿意,他高兴,但是,你忍心让一位90多岁的老人去邦助自己吗?我不忍心!因为我们是朋友,在我心中,他是前辈,也是老师,他不应邦我任何事,我但愿能些许邦助到他,心慰也。
古语道:人活七十古来稀!两位九十余岁的老人,年年往返万余里,几十小时的飞机里程,几十年如一日,只不过为了一个心愿:科学、祖国与人类。
不知多少次,曾倾听牛老哽咽的倾吐:“我年纪己大,但身体还行,脑筋还行,还能做实验,我真希望能多有几个人,能多做些实验……”
但是,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再做了,他累了,他终于能够好好的休息了……他永远的休息了“春蚕到死丝方尽”。
数十年来,他几乎天天都去实验室。
当天下午,他还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(有些人,可能觉得难以思议,95岁的老人,还能做实验?),但事实就是如此,他对科学的探索、对科学的执着,是使我敬佩的原因中之一。
当天下午,实验室中,他对夫人张葆英说:“我觉得越来越冷,很累,送我去医院好吗?”。他是从来不会主动要求去看病的老人,现在却主动要求去医院。
躺在医院,呼吸已困难,凌晨2:40分,他永远的睡着了,他已95岁,他真的累了……
他所做过的、走过的、笑容、学问、成就、等等一切都永远的留给了人们,正如他对我所说的:“我的生命,就是为了科学,为了探索”。
在一个公开的场合,他说:“我是信基督教的,你是出家人,是信佛教的,但不同的信仰并没有阻止我们成为好朋友,因为我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-------愿将身心献科学,献人类,为科学而探索”。
是的,正如牛老所说的,他做到了,他已将身心献给了人类,献给了科学。
我尊敬他,怀念他,他对RNA的一些见解使我受益良多,他对科学的探索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。
如他所说,他是研究大分子的,我是研究小分子的,虽有所不同,但都是研究生物分子,都是从事科学研究(其实一些RNA也是小分子),共同的目标,使我们成为朋友。
他是我的前辈,是我的老师。逝者虽己去,但却永在心中。
吾心祝愿------张教授,保重!一切尽在无言中。
吾心祝愿------牛老,走好!
我送上一对鲜花编织的花圈。
还有两付挽联,以表我的追思:
探讨探索探科学 享年九五尊
亦师亦友亦莫逆 痛失忘年交
九十五岁月 学用中西架桥梁
三十余光阴 年年归国尽心力
释慧远 2007年11月16日于北京 |